生存

費利西亞聽到了聲音。

“誰?” 將思想轉化為句子的能力似乎哽在喉嚨裡。

她意識到自己口乾舌燥。

有一股氣味。 化學的,無菌的,混合著……血液?

“發生了什麼?” 另一個無法說出口的思想。

突然,彷彿它們一直都在,幾個分明而又統一的聲音穿透了她的頭骨。

“別費心了。” 它們齊聲說著,然後又淡出成了背景的噪音。

“打賭她不會成功?” 吱吱作響的聲音。 彷彿金屬感。 對她來說很陌生。 孤獨。 費利西亞辨認出刺在她胸口的感覺。

 
真是一個騎腳踏車的好日子。不太熱,也不太冷。她前幾天買的新頭盔在呼喚她。 費利西亞被那微妙的玫瑰金色所吸引。反正頭髮都會亂,還不如戴個漂亮的頭盔好看。她說服自己這筆費的合理性。

“親愛的,別掙扎了;讓他們做他們該做的吧。” 一種清爽的感覺由她的前臂湧入體內。她不知道自己該放棄什麼,但她想再多聽點這溫柔的聲音。


她小時候騎過腳踏車,但年輕時的無畏早已隨著年紀增長轉成謹慎。汽車和卡車越來越多,自行車道在城市中的分佈也不一致。  她本可以開車,但那天陽光明媚,微風輕拂。 哪怕只是一天,費利西亞想盡一份力來緩解交通擁堵和污染。

“你真的要知道嗎?” 溫柔的聲音再次響起。

“你是誰?” 費利西亞問 。

“你還是不認識我們好。” 另一把高亢的嗓音在咯咯笑著。

“哎喲!” 腹部傳來一陣疼痛,她叫了出來。

“放棄掙扎就能看到。” 溫柔的聲音說。

“放棄!放棄!” 那些聲音開始吟誦。

突然,一道光。


她剛從橋下出來。天黑了,這一區的街道她不是那麽喜歡。總是有永無止境的建設。不過,過了橋後很快久能到家。她感到車輪在新舖的路面上順暢地滾動著,費利西亞停止踩踏板,任由動力帶動著自己向前滑動。  
一對車頭燈撞向她。

“天啊,這也太陳詞濫調了吧?” 費利西亞漂浮在自己上方,身上覆蓋著經過消毒的藍色手術布單。一群人在圍著她,穿著同樣藍色的長袍。其中一些戴著手套的手深深地伸進了她的腹部。她環顧四周,想看看這些聲音的主人是誰。

“我們不是人。” 彷彿知道她在想什麼,溫柔的聲音輕聲笑了起來。

“我有身體嗎?” 費利西亞試圖捏自己,但一點感覺也沒有。

“這樣比較好,親愛的。” 聲音說。

“為什麼我看不到你們?我怎麼了?”

“我們在這裡,直到最壞的情況結束。”

“你要帶我去死後的世界嗎?” 她再問。


人家不是說,人快要死時,一生會在眼前閃過嗎?當她的身體飛到撞她的卡車上方時,她是這麼想的。然而她的人生電影沒有開始。她只是突然被這些聲音帶入了這片黑暗。

“我們只是過客。當我們說再見的時候,你會醒來,你會痛。看,他們已在縫合。我們差不多該走了。”

事實上,一些聲音開始消失—— 一絲痛苦。

“我殿後一下,直到你好了。” 溫柔的聲音說道。


“她的眼睛在動!”

“肖恩?”菲莉西亞想喊他的名字,但喉嚨裡有什麼東西卡住了。

她掙扎著抬起眼皮,讓一絲光線透進來。肖恩關切的目光直勾勾地看著她。在他身後,一袋液體懸掛在架子上,液體被靜脈泵慢慢按摩著並流入她的體內。費利西亞沒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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